阮泰的话音刚落,李飞熊的三支飞镖已然脱手,朝着门口直射过来。
穆桂英虽然鼻子没有阮泰那么灵敏,但听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,尽管眼睛没有看到,却听到了破空之声,急忙就地一滚。
只听“哗啦啦”一声响,三支飞镖已穿透了门面,夺的一声钉在了走到对面的柱子上。
“果真有人偷听!”阮泰听到了穆桂英的翻滚声,已抽出钢刀,破门而出。李飞熊、周国用等人,也拿了兵刃,随之杀了出来。
穆桂英见行踪暴露,不得已抽出钢刀应敌。
只见那李飞熊持了一对铜锤,对着穆桂英就是一顿乱砸,所过之处,木屑横飞。
周国用也是一杆铁枪,如灵蛇出动,专挑穆桂英的要害下手。
他们一人力大如牛,一人枪法敏捷,合攻穆桂英。
穆桂英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,临阵全然不乱。掌中的那柄钢刀,左右格挡,竟让周、李二人赚不到一丝便宜。
“快鸣警铃!”
庞太师见有刺客进入地下,急忙大喊。
顿时,那如音乐般的风铃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,像是无处不在,却又找不到风铃的所在。
一瞬间整个地下城像陷入了佛国妙境一般,催人入睡。
穆桂英深知继续与周、李二人缠斗,也讨不来便宜,便虚晃一刀,飞身而逃。
“哪里走!”李飞熊一声大喝,一个箭步跟了上来。
穆桂英见他追赶,急忙一转身,手中三柄飞刀已射了出来。
“啊!”
李飞熊大吃一惊,急忙举起铜锤格挡。
可是穆桂英的飞刀又疾又准,如同三刀日光,令他无处藏身。
李飞熊的铜锤“当当”两声,挡下了两柄飞刀,却再也躲不过第三刀。
只听“噗嗤”一声,那飞刀已扎入他的肩头,直没入柄。
“哎呀!”李飞熊一声惨叫,撒了铜锤,忙用手去捂伤口。那鲜血早已汩汩地从他指缝间流了出来。
既然是叛将,穆桂英当然不会手下留情,一个箭步折返过来,举起钢刀,对着李飞熊兜头砍了下去。
眼看着李飞熊就要丧命于此,周国用腾腾两个飞跃,手中的长枪依然递出,“叮”一声,替李飞熊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。
“好家伙,居然敢伤老子!”李飞熊勃然大怒,但无奈身已负伤,无法再战。
穆桂英索性一不做,二不休,趁着城内的叛军还没有赶到府里来,把心一横,要杀了周、李二位将军。
只见她使出浑身解数,钢刀更是如蛟龙出海,直去周国用。
周国用虽然身为将军,武艺非凡,但又怎是穆桂英的对手,不几合,便被一刀砍中了手腕,大叫一声,撒了铁枪,落荒而逃。
周、李落败,穆桂英干脆几个箭步上前,要去擒庞太师。只要擒住他,整个兵变的预谋便化为乌有,杨家和大宋王朝的危机,也烟消云散。
忽然,那武将模样的人一步上前,拦在了太师面前。此人不过六十左右的年纪,却已须发皆白,一对雪白的剑眉入鬓,两眼的精光如利剑一般。
“东海公庞琦!”
穆桂英不由惊叫出来。
听闻庞琦从东海出兵,要协助太师剿灭呼家大军,行至黄河北岸之时,与呼家相持不下。
不料这东海公不知何时,已进到汴梁城里来了。
庞琦出手如同闪电,五指弯曲如同鹰爪,向着穆桂英猛得抓了过来。
庞家兄弟,一文一武,兄长庞集在朝为太师,弟弟庞琦掌控东海,手握重兵。
只见他的鹰爪迅疾如同闪电,不仅凌厉,而且凶狠。
庞琦的鹰爪功和铁砂掌世间无敌,左手精致而细长,专练鹰爪,右手厚实而粗糙,只练铁砂掌。一掌一爪,变化莫测。
穆桂英正在惊讶庞琦是什么时候进城的,那鹰爪已到了眼前。
“不好!”穆桂英急忙将头一偏,若是被他的鹰爪打到,不死也毁容。但是她这一偏头,已是晚了半分,被庞琦抓出了面纱,一把扯了下来。
“是你?穆桂英!”庞琦也是一愣。
比庞琦更惊愕的是太师庞集,他万万没想到,穆桂英竟潜入他的地下城来,此事若一旦曝光,他的惊天阴谋便要落空。
“来人,不要让她跑了!”庞集大喊。
此时,那些被惊醒的士兵,早已披坚执锐,陆陆续续地往庞府这边杀来。
穆桂英反手一刀,逼退庞琦,顺手将面纱重新蒙上。
她见身份暴露,满城的军士又一齐围了过来,知道事不可为,便身子往后一跃,抢到湖心小径上。
“别跑!”庞琦大喝一声,也追了过来。
穆桂英并不是害怕庞琦,只是对方人多势众,自己又一时半会战不下庞琦,生怕有失,便抢步要逃。
如今生擒庞集已是不可能,自己的身份又遭暴露,唯一的办法,就是赶紧回到地上,通知京兵应战。
湖心小径仅容一人通过,庞集的士兵虽然人多,但在小径之上,也只能一个一个的过。
穆桂英挥起钢刀,如砍瓜切菜一般,将这些士兵纷纷砍落水中。
庞琦一个箭步,跃到小径之上,依然是一掌一爪,向穆桂英猛扑过来。
庞琦本无心谋反,在东海坐拥一滨,自得其乐。
且他与太师虽是兄弟,但关系并不太好。
只是庞集有心称帝,庞琦身为家中人,不得不出手相助。
因此他的出手,也丝毫不留情分。
穆桂英见鹰爪向她袭来,急忙举刀一挡。
只听“当”一声,那钢刀便震了一震。
待她举刀细看,刀口上,竟崩出一个巨大的缺口。
“好厉害的鹰爪功!”穆桂英在心中暗叹。庞琦在东海称王,自有过人之处,调兵遣将,也不在穆桂英之下。
“穆桂英!你速速缴械投降,老夫尚能饶你一命!”庞琦喝道。
“哼!逆贼,胆敢出此狂言,待本侯杀上地面,在天子面前参你兄弟二人一本,便让你庞家死无葬身之地!”
穆桂英毫不示弱,反手就是一刀回敬过去。
“哈哈!你以为你还能出得去吗?”庞琦自恃武力通天,狂笑道。虽然嘴上说着话,但手上却好不停留,又是一爪一掌,朝穆桂英打来。
穆桂英深知其双手的厉害,急急后退。
只是刚退了半步,身后的士兵又蜂拥而至。
穆桂英竟全无惧怕,手上钢刀不停,又将十余名士兵砍到水里。
庞琦步步进逼,穆桂英且战且退,只一会儿,那湖面上的浮尸,已是层层叠叠。
两人战了十余合,难分高低。
穆桂英暗忖:“这庞琦好生难缠,不将他战败,恐怕难以脱身。需想个法子胜他才是。”
想到这里,手上已送出三朵刀花,刀刀直逼庞琦的要害。
庞琦虽然武艺高强,但面对穆桂英这样的绝世高手,也不禁胆怯,见她三刀袭来,也只能连连后退。
“贤弟,万万不能让她出去!”
一旁的庞集已是急红了眼,大声叫道。
因为他知道,只要穆桂英一上地面,就能调动京城戍卫抵抗,甚至还能将修河的民夫临时组建成一支军队,用来保卫京城。
庞琦闻言,又进了几步,出手更是狠毒,招招直取穆桂英的要害。
穆桂英又退几步。
此时,满城的军士都已围了过来,但碍于湖心小径狭窄,不能一齐冲杀,只能候在湖边干着急。
虽然前有强敌,后有庞琦,但穆桂英临危不乱,她深知,只要自己身在小径之上,便能无敌于地下。
“穆桂英,你若是缴械投降,老夫向兄长求情,让你掌管天下兵马!”庞琦见战不下穆桂英,便想以利诱惑。
“逆贼,休要再言!你莫要以为本侯出不了这地下城,待本侯杀尽你们这些反贼,自向天子禀报,让天子处置你们这些反贼!”
穆桂英根本不为所动。
庞琦又逼近几步。他也意识到,在这湖心小径之上,根本无人能奈何得了她,便想将穆桂英逼到岸边。
穆桂英见他步步进逼,忽然扬手飞出一支短箭,直取庞琦的眉心。
不料庞琦早有准备,凌空一个翻身,将箭躲过。
他冷笑一声,道:“雕虫小技,也想暗算本王?”
话音未落,又见三支短箭向他袭来。
庞琦已是无暇躲避,但见他探出双手,一手抓一支短箭。
张口一咬,又将第三支短箭咬在口中。
趁着庞琦忙于应对暗器之时,穆桂英已是一个箭步跃了上去,手中钢刀已刺向庞琦的胸口。
庞琦双手急忙将短箭一扔,双掌一合,竟硬生生地将穆桂英的钢刀夹在掌心。
说时迟,那时快。穆桂英趁他双手一合之际,并不急着拔刀,忽然飞起一脚,直奔庞琦的心口。
那庞琦哪里防范,被穆桂英一脚踢中,腾腾腾地倒退三步,险些栽倒在地。
穆桂英赶紧上前,将身一低,手中的钢刀便横砍出去。
只听嘶啦一声,庞琦的小腿上被砍出一道口子,顿时鲜血直流。
穆桂英毫不停歇,又紧追一步,刀口向着庞琦的心口直送过去。
庞琦腿上吃痛,已是吃了一个大亏。见穆桂英又要取他要害,急忙双腿一蹬,整个人连连退了出去。
逼退了庞琦,穆桂英便又要去擒庞集。毕竟太师才是她的终极目标,只要有这个人在,终将是大宋的隐患,而且,这个大难不久便会降临。
“休伤太师!”凭空忽然一声厉喝。只见一个肉球从天而降,挡在太师面前。
穆桂英抬眼望去,此人正是庞集的心腹阮泰。
此人武艺虽然并不十分精通,却极擅追踪之术。
穆桂英见是阮泰,手下更是毫不留情,先杀阮泰,再擒太师。
阮泰忽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,这个竹筒甚是奇怪,一尺来长,后面装有一个把手。
只见他左手拿着竹筒,右手将那把手使劲往前一推,那竹筒之内,顿时冒出一股怪烟来。
烟与暗器本是不同,大多暗器,皆是依靠弹簧发射,且只打几点。
这烟却是由风力传播,其速度之疾,毫不亚于暗器,而且如同渔翁撒网,让人避无可避。
“不好!”
一心只想取阮泰性命的穆桂英,急忙顿住了脚步,连连往后退去。
只是这地下城里,虽然不见天日,但被挖出了几个风口,地上的风穿过风口,变得尤其猛烈。
穆桂英的速度再快,也是快不过风的速度,顿时被那怪烟喷了个正着。
一股蚀骨般的浓香扑鼻而来。“糟了,是迷香!”穆桂英暗叫不好,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。
“快!她中了迷香,赶紧将她擒住!”庞集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军士。
那些士兵穿过小径,向着穆桂英杀来。
穆桂英强打精神,直起身又是一顿乱砍。
她深知自己中了迷香,已是支撑不了多时,一心只想赶紧杀出这地下城去。
那些士兵哪里敌得过穆桂英的神威,根本来不及招架,已被下饺子似的,纷纷砍落湖中。
见穆桂英朝着小径杀来,冲在前面的士兵不停地往后退去,后面的士兵不知所以,仍不停往前拥来,顿时自相踩踏,落水者甚众。
穆桂英穿过小径,杀出一条血路来,往府外奔去。
她感到阵阵头晕,已是支撑不了多时,若要穿过甬道,从下来的地方回到地上已是万万不能。
现在她唯一的法子,便是朝那四座石塔的地方杀去,那里也可以直达地面,只要一到地上,还能及时同时天波府的女将和家将们一起迎敌。
庞府之外,是一条笔直的大街,街道两侧,同样是高低不一的民居。
看样子,前唐时期,汴州城也是极尽繁华,光是这条大街,便已能容下两架马车并行。
此时的大道上,已挤满了被召唤过来的军士,密密麻麻,几乎没留下一丝缝隙。
每个士兵的手上都举着一支火把,将原本漆黑的地下城照得雪亮。
光是出现在街道上的士兵,已有几千人,两侧的小巷里,还有数不清的士兵在杀出来。
那么多士兵,别说是一个穆桂英,就算是加上杨家上下,一下子也杀不尽。
穆桂英看看左右,同样也有数不清的士兵在往这里猛扑过来。
她根本无处可遁。
喊杀声惊天动地,只不过隔着厚厚的土层,上面的军民根本无法察觉。
穆桂英放眼望去,大大小小的民居里,都亮起了灯,越来越多的士兵都来参与围捕她的行动。
穆桂英急忙取出飞虎爪,往屋檐上一掷,那爪子便紧紧地勾住了檐角。穆桂英纵身一跃,身子已如燕子一般,腾空而起,稳稳地落到屋脊之上。
“她在屋顶!别让她跑了!”下面的士兵乱纷纷地叫喊着。
穆桂英沿着屋脊,快步往那四座石塔所在的地方奔去。
她已越来越感到晕眩,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踉跄起来。
迷香的药力逐渐在她体内扩散,虽然她中的迷香不过只是一点,但也足以削弱她大部分体力。
“弓弩手,往屋顶上射!”有人在大喊着。顿时无数的弩箭朝着穆桂英招呼过来。
穆桂英跳下屋脊,踩着瓦片,让屋梁当做掩护,飞速奔跑起来。
这些瓦片经过了数百年,虽然修缮过,但一脚下去,也纷纷坍塌下来。
所幸穆桂英身手了得,纵使踩在摇摇欲坠的屋顶上,也如履平地。
向她射来的弩箭,都被拱起的屋梁挡了下来。
“快!弓弩手去另一边!”指挥着士兵们的校尉大声喊道。
弓弩手井然有序地穿过屋子之间的缝隙,越到了房屋的另一边,在下面继续朝着穆桂英射击。
穆桂英见自己又暴露在弓弩手的射击范围之下,急忙一个翻身,越过屋梁,在另一边奔跑起来。
那些弓弩手见了,重又穿过屋子的缝隙,一边追赶,一边射击。
穆桂英和这些弓弩手躲着迷藏继续奔跑,庞府和天波府本就相隔不远,仅有一街之隔。
不一会儿,便到了四座石塔的所在。
她忽然纵身一跃,跃到地面之上,摆开钢刀,在人群中砍杀起来。
那密密麻麻的人群,顿时被砍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,士兵们被杀得丢了兵器,纷纷抱头鼠窜。穆桂英趁着这机会,几步跃入了石塔之中。
“拦住她,别让她跑了!”追赶的士兵大急,也蜂拥跟进了塔内。
穆桂英几步跃上木梯,举起钢刀,咔擦咔擦几下,就把两道上二层的木梯砍得粉碎,绝了追兵之路。
她不敢停歇,又上了三楼,同样将木梯砍坏。
被阻隔在一层的士兵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桂英一层一层地上塔,毫无办法。
哗啦一声,穆桂英纵身一跃,冲开头顶的石板,跃到地面之上。地下纷乱嘈杂,地上却是安宁静谧,仿佛一下子从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。
穆桂英急忙将那石板盖回原处,又使尽全力推动天波府门前的石狮,移到石板上压住。
虽然从另外三处石塔也可以直达地面,但压死了这一个,此处或可作为整个杨府在被叛军包围后突围的方向。
“得赶紧通知府里的太太们,太师已然谋反!”
穆桂英心中暗忖,疾步向紧闭的天波府朱红大门奔去。
不料刚走了几步,却感觉一阵眩晕袭来,整个人又困又乏,双腿已使不上一点力气。
原来,穆桂英在刚才与叛军交战时,是紧绷着心弦的,此时一到地面,离杨府越来越近,那紧张而高悬的心一下子松懈下来,使得方才一直被她强行用内力压制的迷香药性突然冲上了脑门。
再加上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,连番作战,身子自然困乏,眼皮也是越来越沉重,踉跄了几步,终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,不省人事。